一会,这些黑衣人又把他拖进一个漆黑的房子里,“噗通”一声把他扔进一池冰凉的深水中。屋里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池水冰冷刺骨,深达腰际。他又冷又饿,疼痛难忍。隐约听到窗外有人说话“明天中午找块地方拖出去砍了!”
第二天,牢房门一阵响动,进来两个黑衣人,把他从水里捞上来,重新五花大绑,拖出了大院,两个人拿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名字后面还加了“杀人犯”三个字,打上了红叉,然后顺着后领口“噌”的一声就给他插下去了。他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接着又感到后背一阵冰凉,一股鲜血从他的后衣襟流了下来。一会,那些人七手八脚把他扔到一辆大卡车上,左右两个人押着。街上人山人海,大卡车在街上行驶了一阵,随后开到了一个遥远的荒郊野地。一大伙人把他从车上像扔麻袋一样,扔了下来。又是一大伙人拖着他快速向一块蛮荒野地里跑去,身后荡起滚滚烟尘。拖到那块地的中间,把他摁得双膝跪下。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大砍刀,伫立在他的身边。那刀寒光闪闪,锋利无比,看样子不知有多少颗脑袋从它那上面滚落下来了。那刽子手,端过一碗酒喝了满满一大口,将两个腮巴子撑得圆鼓鼓的,然后对着那大砍刀“嘭”一声将酒全部喷在了那大砍刀上,那闪烁着莹阴鬼光的大砍刀淅淅沥沥向下滴淋着烈酒,那刽子手用酒祭完了刀,在手上抡了两下,高高举在了空中,做好了向下猛砍刘满柱脑袋的架势。正当午时,在剧烈的阳光照射之下,那大砍刀随着刽子手的舞动放射出耀眼寒光,如同一道道闪电,刺向刑场密集的人群,刺向这块蛮荒的野地,刺得刘满柱睁不开眼睛,刺得围观人群纷纷手搭凉棚快速遮挡。而这剧烈阳光将大砍刀的金属气味、烈酒气味和那刽子手的汗臭味,以及荒野泥土气味混合而成的刑场独有的浓浓腥味炙烤蒸发袅袅升腾,弥漫在这刑场上空,飘散在围观人群的头顶。一会,一个黑衣人端来一碗白色烈酒送到刘满柱的嘴边,他知道这就是“送行酒”了。他在书上、电影上看到过,每逢在刑场要砍死囚犯的时候,总要给死囚一碗酒喝。人家说那叫“断头酒”,也叫“送行酒”,意思就是喝完这碗酒,立马脑袋就和身子分离了。他想:“反正是个死了,喝吧!这是在人世间最后一顿饭了!”刘满柱蠕动了一下被紧紧捆绑着的身躯,把脖颈伸长,把头伸过去,狠狠咬住碗边,一仰脖子灌了下去,又咸、又酸、又涩,这哪是酒啊?“呸!这是马尿!”……他慢慢睁开了眼,烟雾蒙蒙,大雨滂沱,雨水将他脸上的血迹、污垢、汗水一起冲刷下来灌到了他嘴里,他“哇”的一声吐了出来。摸了摸脑袋,脑袋还在,他记得刽子手还没有把举起的刀劈下来。又摸了摸左手,左手也长得好好的,上面还带着上高中时,他老舅送给他的一块老旧手表……这是怎么回事?记得左手不是被砍下来了吗?……这是在阳间?还是阴间?我这是死了吗,还是活着?他大半天弄不明白,脑袋懵懵懂懂,昏昏沉沉……,他又捏了一下脸,疼疼的有感觉,又伸手摸了一下身边的玉米秆,“啊……这是在阳间,没死!一会又想:“可是我分明被抓走了呀,怎么还在这里?……啊……啊……明白了……这原来是一场噩梦!……可我这是在哪儿睡的?……我怎么睡在这里?……这是玉米地呀!”他慢慢坐了起来,脑袋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怎么也弄不明白。最后,他看着了身边的那只农药瓶子,那苦涩的味道唤醒了他的记忆,他一切都明白过来了,他闯祸了!他杀人了!脑袋“轰”的一声,一阵晕眩,一股剧烈的恐惧袭上心头,全身一阵痉挛抖颤!“可是,我不是喝下农药自杀了吗?怎么还活着?……他爬过去把农药瓶子拿在手上细细端详了半天,这是剧毒农药呀,喝进去别说人,牛也能毒死!而且我把这满满一瓶都喝了呀!怎么没死?……啊……,明白了……这是假药!是假农药!是假冒伪劣产品!这下可害死我了,这没死了怎么办?……”
他定了定神,看了看天空,雨还在下,就像无数条上下不间断的银线,敲打得玉米茎叶“唰唰唰唰”响个不停。庄稼地里湿淋淋的,雨水冲刷着泥土,形成一条条黄泥小溪,顺着地垄沟流淌着。他看了看表是下午五点多钟,他是昨天下午黄昏时躺在这儿,一直睡到现在,睡了一天一夜了。是这场大雨把他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