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浅落在满月那夜回到云梦泽,此时,云梦的昙花开得正好,雪白的一大片,看不到边。
来接她的,是一个清瘦的紫衣女子,带着面纱,看不清容颜,女子缓缓开口,声音很温柔,“汐玥宫主,你回来得又迟了…”
“额……师傅又要罚我了吗?”钟浅落问得小心翼翼。
“不会的……宫主今晚,打算睡哪儿?”
钟浅落没有思考,脱口而出,“老样子。”
紫衣女子点点头,款款福身,转身离开,径直走入海中。
钟浅落哪哪都好,不管是法术还是武艺都远在妹妹钟浅颜之上,可就偏偏学不会这避水术,住不了海底。肃羽上神也不再教她,大抵是觉得没希望吧,便干脆命人在昙花最多的地方建了几间茅屋,用作她专属的住所。她也知道这样很丢面子,可好在她的住所着实是风景胜处,倒也不错。
迎面吹来清冷的海风,她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衣服,哆哆嗦嗦地朝茅屋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苍茫的月光洒下来,与盛放的昙花很是相称。她坐在屋前的空地上,能俯瞰到一大片的海面和不计其数的昙花。这里位居高地,甚至能看到耸立在海中,露出海面数十丈的一棵古树,郁郁葱葱,蓬勃茂盛。肃羽初到云梦的时候,它就在那里了。
钟浅落啃着路上耗费时间去偷的鸡腿,看着那轮明月开始出神。她想着,这个时候,钟浅颜大概穿着单薄的衣裙在广寒宫的玉树上练功,又或者是在烁卿的虚妄幻界里和那些不真实的妖魔鬼怪厮杀……她们俩从来聚少离多,一个人去了天上,一个人就要回到云梦。肃羽师傅说,还是少见的好,不要培养出太多感情,就怕以后谁变坏了,另一个也跟着变坏,这样一来,这六界会变成什么样。钟浅落从来不信,还跟他顶嘴说这是杞人忧天,结果被罚了面壁三天。
她拭去嘴边的油,伸个懒腰,回房睡觉,梦中却见到了那个久违的少年。
时间回到十年前,彼时,阳光正好,惠风和畅,风从海的那边吹过来,凉凉的。六岁的她正在海边捡贝壳,刚练完武,穿了一身男孩子的衣服,头发扎成一个揪,看着很滑稽。她弯下腰,就像一个笨拙的球。
突然,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警觉地回过头,是一条小蛇,蓝色的头,黑色的身,正扭动着身体向她爬来。
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她就被莫名卷起的巨浪一下子吞到了海里。六岁的她,武艺和法术都不弱了,可在水中,她只觉得睁不开眼睛,苦涩的海水灌进鼻腔和嘴,她只有无力地挣扎,没了避水术的帮助,此时的她,与凡人无异。
一只手适时地抓住了她,把她往上拖,顾不得是谁,她便拼命地抱住那个人。那人愣了一下,将她推开,便自己上了岸,留下她一个人挣扎。
触手可及的希望就这么远去,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不管怎样,不能继续如此,拼了命也要游上去。她终于第一次爆发了狗刨的潜能,硬是靠着求生欲渐渐逼近岸边。看到岸边沙地的时候,她终于吐出一口水,脸朝下趴在那里不动了。
有个约莫八九岁的男孩慢慢走过来,身上湿漉漉的,腰间一块赤色玉佩轻轻晃动着,他轻轻戳了戳她的肩,“喂……没死吧?”
她冷笑一声,迅速抓住了男孩放在她肩上的手,向前一翻,把男孩压在了身下,她瞪圆了眼,“说!是不是想杀我!”
男孩没有作答,诡谲一笑,摊开手掌,一条小蛇赫然盘曲在他的手中,还悠悠吐着信子。
钟浅落自幼怕蛇,心中一惊,连滚带爬地逃开,跑出几丈后便喘着粗气瘫坐下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很刚强的女孩,可这次连续经历了两件最害怕的事,眼泪就止不住了。她把头埋进膝盖,小声地抽泣起来,怕被人听见了嘲笑她。作为一个女孩子,她很少哭,哪怕是练功最痛苦的时候,可这一次,真的是忍不住。
男孩朝这边看了一眼,似是有些愧疚,他把小蛇轻轻放在地上,那蛇便很默契地朝另一个方向爬走了。他缓缓走过来,坐在她旁边,清了清嗓子,“咳!那个……”顿了一会,“我不是故意的,我以为男孩子是不会怕蛇的……我也不喜欢有人抱着我……”她没有回应,还是埋着头,低低抽泣。他又说,“你不开心的话……打我好了。”
她慢慢抬起头,泪水和脸上的沙混在一起,很是狼狈,可她还是收回了眼泪,眼中满是倔强,“好!咱俩打一架,如果你赢了,既往不咎。”他却疑惑了,这个人怎么这样,如果我赢反倒不恨我了。虽是这样想,他还是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去,想帮她清理脸上的泥,她却突然推开,“不用!”她站起来,朝山丘上的茅屋走去,冷冷道一句,“跟着我。”
他坐在屋外,等着屋里的她沐浴更衣。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人间的昙花只开在夜晚,可这里的昙花,就好像时时刻刻都会竞相开放,将此地誉为仙境也未尝不可。他索性躺了下去,悠闲地闭上了眼。
正享受着清风的抚慰,却有一股寒意从一旁袭来,他赶紧翻身闪开,迅速站了起来。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站在那里,梳着双丫髻,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活脱脱的美人坯子,白非溟看得有些出神。钟浅落的樱桃小嘴微微张开,“这一剑,报你用蛇吓我的仇……”说罢,她丢了一块帕子过去,“看你湿漉漉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