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总司令,我们都已经如你所愿了,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施威顿如是想着,向上看着。
就如同陆勇曾经轻蔑地批评过的那样,许多人永远在向上爬,眼睛永远在向上看,而那些站在山峰之巅的人则更是目高于顶,眼里只有头顶的天空,他们甚至想突破天际。
可惜,很多时候决定一座山峰高度的,往往不是站在山顶的人,而是那些正在攀爬的人。山固然不会因人而变,却会因为人的攀爬而显示出它的高度。山丘石岗和峻岭高峰的区别,就在于其高度,在于人们心目中的高度。
所以,当许多人都在关心着联合峰上的这位陆总司令在接下来会做什么的时候,陆勇的眼睛却早已越过了那些眼高于顶的同僚,他一直在向下看,下面有着的是所谓的人心。人类社会的存在,就是因为在那虚无缥缈的人心中,希望有一个这种想象共同体的存在而已。
因此,在这次月球的变乱中,陆勇几乎什么也不做,事态却一直都如他所愿,只因为他看透了那些人心。如果明白了大势所趋,即使是再笨的人,也能跟随着潮流在其中如愿以偿,就好像水之就下一样。
对陆勇来说,月球上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顶多在需要的时候,他轻轻推一把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当所有人都盯着他的时候,他却不动如山毫无作为。只是在了解他的过往的那些人眼中,这样的陆勇反而是最可怕的,那雷霆之怒永远悬在空中引而不发,隐隐约约中震慑着所有人。
或许,在陆勇看来,月球的事情已经不值得他关心了,不相关的人都已经被清理出场了,该入局的人都已经入局了,剩下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而已。
现在他唯一还关心的,大概就是那个不知所踪的孙子了。
这些天,他的妻子冯以素已经多次质问他了,到底把陆家如今唯一的独苗陆安藏到哪里去了,为何竟然将近半年都毫无音讯。可惜,陆勇也不知道罢了,面对妻子的质问,只能无以言对。
他让刘袁把陆安秘密带出月球,就是不想在月球的战场上出现意外情况令他分心,一则会波及陆安的安全,二则会令他数年的忍耐与布置毁于一旦。
陆安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当然不会在月球,陆勇不信任施威顿,刘袁是知道的;当然也不会在火星,刘袁如今正在火星上掀起波澜,他是故意如此的;木卫二又太远了,人烟又太稀少,很难在那位老朋友眼皮下藏住人,刘袁不会那么莽撞的。
那么,就是在小行星带了吗?
也好、也好……
陆勇虽然如此猜测着,可是却并不知道陆安到底身处小行星带何方,他也不会将这样的猜测宣诸于口。
有些教训,一生之中,有过一次就足够了。
所以,尽管妻子一再质问,甚至都开始故意发脾气闹别扭,陆勇也只是沉默以对;尽管那位远在家乡、刚刚病愈的女孩儿一再哀求,陆勇也只是沉默以对着。
而那位远在十三区第九域沪杭联合市的女孩儿,在反复哀求无果之下,只能独自在心中默默追问着:
“哥哥你在哪里呢?”
自从三个月以前那次通讯连接过后,陆安就放佛消失在茫茫太空之中一样,杳无音讯。
安娜在病愈之后,就想跟哥哥陆安见面,当着哥哥的面跟他说,自己已经痊愈了,两个人从此再也不用担心,不用担心两个人的未来一片漆黑,不用担心两个人甚至根本没有什么未来。
如今自然一切都好了,两个人之前的一切担心都不复存在了,两个人可以快快乐乐地一直生活在一起,不用决然无望地等待着某一天那猝然到来的告别。
这是曾经两人在梦中都不曾想过的美好,如今却真的活生生地实现了,生活的美好无过于此,希望的美好无过于此。
当那个面色严肃的“医生”告诉安娜,她已经完全治愈了,从此可以告别假死病患者这个身份后,安娜第一次当着陌生人的面失声痛哭。
“要是,那个时候,哥哥在自己的身边该多好啊!”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哭泣的安娜,事后曾经略带羞愤地想过。
可惜,自己的这次治疗机会是哥哥用离开自己、远赴月球的代价换回来的,从离家出走后便再也未曾分开过的两人,为了如今这样的未来依依不舍地告别了。
陆安还在月球上的时候,虽然不能每天相见,但是安娜还是能见到哥哥的笑脸,听到哥哥的声音。只是,那个时候已经开始治疗的安娜却压下了与陆安频繁联系的冲动,在治疗过程中的她精神恹恹不振,她不想让自己的哥哥隔那么远还为自己担心。
后来,就在安娜的治疗接近尾声,陆安又被分派到联合太空舰队中。那段时间她整日整日地昏迷,那些猛烈的药物让她不堪重负,几乎很难有神志清醒的时刻。
那两次少有的跟哥哥陆安联系的时候,因为他在前往驻地的飞船上的关系,她又不能清醒太久,所以也总是说不上两句就不得不中断。
可是,如今想来,那样已经很好了,最起码还能看到哥哥的面容,听到哥哥的声音。而在治疗接近尾声时的那次通讯连接之后,安娜就再也没有亲耳听到过陆安的声音了。
如今她的耳边整日里充斥着的,都是那些从火星第一区来的人喋喋不休的劝说,那如同苍蝇一般的各种软硬兼施的说辞,令安娜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