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庐陵分手后,陈恪便再也没见过那小王子赵宗绩。不过……书信往来倒很频繁。
虽然陈恪他们总是在旅行,但每到一地,必会在驿馆中,收到他的来信,详细询问他们的旅程、沿途的风土人情、逸闻趣事,对他们能四处游历,赵宗绩是身不能至、心神向往。
见这小子实在可怜,陈恪他们亦有信必回,将所见所闻、所感所想,绘声绘色向他描述,还经常无良的夸大其词,将各种亦真亦幻的传说神话加进去,把个赵宗绩羡慕到挠心挠肺,甚至想翘家去跟他们会合,无奈被看得太严,只能想想作罢。
“我们上次通信是在出川前,”见欧阳修一脸严重,陈恪不敢隐瞒,便把事情相告道:“还约好了,来京里见面呢。”
“不要见了。”欧阳修断然道:“你、你们,从今以后,不许和他有任何来往,包括暗通款曲。”
“为什么?”陈恪当然要问个原因了。
“不为什么……”欧阳修很罕见的疾言厉色道:“如果你想给自己,和你的父亲、朋友,带来祸患的话,可以不听!”
“他怎么了?”陈恪也被搞得紧张起来:“他犯了什么罪?”
“他能犯什么罪?”欧阳修长叹一声道:“但他的身份,本身就是罪过……”
“老师,你能不卖关子么?”陈恪哭笑不得道:“想把我活活憋死?”
“唉……”欧阳修知道,不把问题的严重姓讲清楚,陈恪是一定不会听话的:“你可知道,当年官家曾将两个宗室子接到宫里,由他和皇后亲自抚养?”
“……”陈恪摇头,这种宫廷隐秘,他个川娃子哪知道。
“皇家与民家其实没什么区别,这个举动,都有过继的意思。当年真宗皇帝便有过同样的举动,后来太子……也就是当今官家出生,才重新送出宫去的。”欧阳修压低声音道:“那年官家已经三十岁,大婚也有十六年,却只诞生过一位早夭的皇长子。这才仿效真宗皇帝,从宗室近亲中,择出了两名孩童抚养;后来皇次子诞生,也把这两个孩子送回去了。”
“本来人们以为,这场收养只是像真宗皇帝那样,不过是皇位传承中的一个小插曲,但是皇次子长到三岁,竟也夭折了。之后,庆历元年,皇三子诞生,但是也没有活过三岁……到如今,官家已经四十七岁圣寿,再无一男降世。”欧阳曦不胜唏嘘道:“官家仁厚惜福,却不知为何,在子嗣事上如此艰难。”
“这么说,”陈恪自然没有欧阳修那般感慨,他只是恍然道:“又有人旧事重提了?”
“嗯,”欧阳修点点头道:“事实上两年前,官家登基三十年一过,太常博士张述就秘密上书,劝官家再次从皇室宗亲里,挑选比较上进的宗子,给他的福利待遇和出入礼遇都和别人区分开来,用一些关键姓的职位让他锻炼磨砺,使天下人都知道你打算立谁做接班人,这才是一个负责人的君王所为!”
“见官家没有反应,他又上书说:接班人不早定下来,你的圣体一旦有什么意外,大宋江山就面临崩溃的危险。不信我们翻开史书,当皇帝突然死亡,没有早定接班人话,或者皇后皇太后甚至太皇太后发出指令,或由宦官阉人来主谋,或歼臣佞人首先发难,立几岁几个月的娃娃做皇帝,自己可以长久掌握政权,甚至直接自立!这样的例子屡见不鲜,你是人人称颂的圣明之主,怎能明知道危险而不理呢?”
“张述一年之内上书七次,话一次比一次说得重,到最后,甚至直接指责官家贪权恋位!官家大度,没有怪罪他,却也没有任何回应。”欧阳修道:“去岁,当时还在中书的庞相公,曾暗中上疏,请求选择宗室中的贤俊之士为皇太子,言辞十分恳切,却依然石沉大海。”
“但官家的态度,其实还是很清楚的,因为在上疏不久,张述和庞相公,都被外放离京了。一时间朝野没人敢再触这个霉头。”欧阳修叹口气道:“但是上月,官家突患重病,严重的时候,完全失去了意识……那段曰子,宫里宫外、朝上朝下,乱成了一锅粥。趁着官家清醒时,几位相公苦劝他立一个接班人,官家可能眼看自己不行了,便松了口……让他们推荐合适的人选上来。”
“相公们便赶紧商议,其实也没什么好商议的。官家十几年前收养的两个孩子,如今已经长大诚仁,甚至在官家和皇后的主持下,都已经成婚生子。所以大家觉着,做生不如做熟,所以便共同上书,请官家在两人中选择一个。奏折都写好了,还没来得及递上去……不巧的是,官家的病好了。”
陈恪瞪大眼睛,他想不通,为何那张述和庞籍的秘密上书,还有宰执们与皇帝的机密谈话,欧阳修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是他太八卦,还是大宋朝没有保密措施?
信誓旦旦的相公们,全都没了下文,因为皇帝病危时,请求立太子,于公是宰相保护社稷的职责,于私则是在新君那里,得到一份拥立之功……君不见陈执中那厮,其资质平平、只因为首倡先帝立储,因一言而显贵,终生荣宠不衰?
但是,皇帝又跟好人一样了,再不开眼的上书,请立宗室子为太子,纯属给官家添堵,更是给自己添堵。况且夜长梦就多,万一最后皇帝又生出儿子来,那这份请立从子的奏章,就是给自己和家族埋祸了。
“虽然立太子流产了。但这次官家病重,不能视朝一月之久,使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