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是谢小仙买的,因为她看见游方坐在那里两只手总是在发颤,想抓住什么才安心的样子,只能揪住自己的裤管,于是就下楼给他买了两盒烟。游方一直面无表情,瞳孔也不知看着什么地方,在谢小仙面前从来没抽过烟的他,抽烟的动作却十分自然,就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两盒烟不知不觉就抽完了,谢小仙没有再买,她不敢让游方再抽了。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游方就没有吃过东西,连水都没喝过,从急救室到手术室再到监护室又到了现在的手术室门外,也没说过几句话。他的嘴唇已经干了,起了一层白膜。
早上的时候,谢小仙劝他吃点东西,游方愣愣的问了一句:“屠苏吃了吗?”
谢小仙很想说一句:“屠苏不能吃饭,你就要把自己饿死吗?”可是这话没法说出口,只能看着游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你的错。”
谢小仙上班走了,她留在这里似乎也帮不了什么忙,然后池木铎来了。池木铎是游方这次论文答辩的校外评阅专家,今天早上他给游方打电话问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再去学校,不料游方说自己在医院里,听声音像是梦游,池木铎吓了一跳立刻赶了过来。
池木铎以为是游方出事了,到了医院才清楚出事的是别人,但是他一眼看见游方心里就是一沉。游方的样子就像精气神完全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躯壳,池木铎小心翼翼的说了一句:“今天下午三点,你的论文答辩。”
“是我的错,她是出门来接我的,我喊她,她跑过来……,如果不是我,她就不会……”游方说话时没有看着池木铎,他是在回答刚才谢小仙的话,而谢小仙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
池木铎拍了他一巴掌:“游方,你醒醒,我是池木铎!论文和你没带?我给你准备了一份。”
游方抬头看着池木铎:“论文答辩?如果屠苏有什么事,这个学位对我毫无意义。”然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莫溪也来了,看见游方就是一皱眉,冲池木铎摇了摇头,然后小声的冲游方道:“事情我已经全搞定了,你要不要给老太公回个电话?”
游方又把头抬了起来,似是清醒似是茫然:“梅兰德的事情?爱怎样就怎样吧,我不在乎了……”
莫溪看着他暗叹一声道:“你的朋友不会有事的。”然后和池木铎打了一声招呼走了。
游方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想,感觉只有两个字——空虚,漫无边际的空虚,仿佛一切一切都离他远去。江湖上的刀光血雨淡的不见了踪影,什么北大的学位、梅兰德的名声都失去了任何意义,就连那地师传人的身份也不愿意去想起。
这么长时间了,他已经习惯了屠苏在身边时那种感觉,让他毫无杂念的放松,比世上任何名山大川更能安抚情怀,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他几乎已经意识不到,如入幽兰之室久而不觉其香。可现在的他,突然觉得世界仿佛变得陌生。
屠苏的遭遇就发生在他眼前,不是险恶江湖中的阴谋诡计,就是一次意外。他是当代出类拔萃的高手,武功秘法皆为当世翘楚,不知经历过多少凶险杀戮,江湖上人人钦佩或胆寒。可是今天却眼睁睁的看着屠苏受难,世事无常真无常啊,假如屠苏就这样没了,他所修炼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游方不敢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因此脑海空荡荡一片茫然,只有一丝神念无意无形延展,尽处是屠苏所在的手术室。
屠索诚也从手术室门口走到这边来抽烟,坐下时一言不发,顺手递给了游方一支,还给他点上了。
一根烟没抽完,谢小仙来了,穿的是警服,还带着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那小伙就是交通肇事人,中年男子是小伙的父亲,他们是来商量赔偿的,不仅是医疗费用还有肇事的责任。
屠索诚现在不愿意谈这些,可人家还是要谈,小伙子显然是吓着了,但说话却有些不好听,至少声音有点大。游方突然站了起来说了一句:“就是你?别让我在这里看见你,假如屠苏有什么事,我会失手杀了你!”
小伙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中年男子冲谢小仙道:“谢政委,你听见了吗?我们是诚心诚意来赔偿道歉的!”
谢小仙面无表情的答道:“听见了又怎么样?还想让人感谢你吗?有人对你的赔偿数额不感兴趣,这位先生是受害者的朋友不是家属。”
那小伙一听游方不是家属,有些不满的说道:“这关你什么事?在这里威胁我,我爸是……”
他还没说完就被游方打断了:“非法改装、违章左转、超速驾驶,你和警察去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假如觉得自己可以摆平的话,你就试试,我管你爸是谁,大不了连他一起宰了!”
小伙的父亲就站在一旁呢,游方说话时语气中没有任何感**彩,就像电脑设定的自动答录机,一个字一个字的连停顿舒缓都没有。那小伙还想说什么,却被他父亲拉住了,因为看见了游方的眼睛。眼神能不能杀人?不清楚,但对视的瞬间他就觉得脑海中一阵刺痛。
游方手里还夹着一截烟蒂,没有人注意到青烟在指间升起于空中虚凝成形,化为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