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i
她走上漆黑的楼梯。木结构的旅店二楼狭小而压抑,所有的房门看起来全是一个模样,没有编号也没有房间名。
木地板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垮下去。她在尽头的几个房间前停下脚步,确定了一扇,轻敲两声后停顿片刻,又轻敲两声。
门无声地自动开了,里面很安静。安静到连怀表的滴答声都能听到。
里面点着总共九根蜡烛照明,在灰暗中一名男子坐在离她远的那张床边。
她走进去,在另一张床上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响声。
“告诉我戈瓦尔死后的肯格勒都发生了什么。简明,扼要。”
那人转过身来。
“他们乱成一团,决定缴械给伦尼军投降保住性命。是尼古拉干的——不,应该说是你干的吧?”
她听出不对,猛地站起身,魔力聚于右手。
然而,不知为何,法术发出犹如石沉大海。她徒劳地尝试着精神的试探、能量的攻击或者幻术的迷惑,却什么魔法也用不出。
不是反魔法阵,却像一种强大的干扰。
“我追求你已经很久了。你总是用各种方法躲藏起来,在背后影响一切。但这次你的位置太靠前了。”
看不到面目的男子语气没有一丝起伏,每个音节都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蜡烛一根一根熄灭,只有怀表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突然发觉,面前的人每秒一定会说两个音节,不多,不少。
她想发问,却发现自己连发问都已经不可行。
“你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是如何找到这里的。我也不会做交易,因为已经没有必要了。”
只剩最后两根蜡烛……不对,是一根。
另外一个光源,来自于那人手中:那是反射在金属表面的摇曳烛光。她终于明白过来,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了。
这种情绪……就叫做恐惧和绝望吗?
“晚安。祝有个好梦。”
男子继续用他那有节奏的声音说着。她只感觉胸前一凉……
结束了。
邦妮塞菲尔喘着气,猛地坐起身,发觉自己是和往常一样被噩梦惊醒的。
不知何时被子只盖住了她的腿,上半身全都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之中。
由于已经太过习惯,只用了三秒钟她就恢复了冷静,确定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和所在。
时间不到晚上十一点,她还有至少六个小时可以重新入睡,这令她感到一阵小小的喜悦。
身边的壁炉中散发出些微的火光,驱散着室内的寒冷。壁炉提醒了她:她正身处在儒洛克共和国的首都肯格勒,南方诸共和国中最冷的首都。
在这座城市里,光靠魔法是不能保证你晚上不被冻僵的。作为她政治生涯的起点,这座城市充满了危机,但也充满了机遇。
“今晚是惊悚片啊,变化还真多呢。”
噩梦的内容晚晚不同,涵盖了从青春片到动作片的所有电影类型,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个很可怕的结局。
无论是使用怎样的魔法或药水,或者改变睡眠习惯都无法改变这些梦。
这些噩梦的深层原因,她自己基本都清楚。如果把梦的内容用精神分析方法解析出来,她就可以得到
“精神分析学创始人”的称号。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每次分析收两百五十镑的心理治疗师。
这里是她出生两个世纪前的世界,所有的现代科学都还处在萌芽阶段。
在她自己的时代里,邦妮塞菲尔是魔法仲裁协会的精英,能够同时使用奥术和神术、兼具理性和感性的天才。
在这个时代里,她是躲在幕后的操纵者,有着百变的身份,从危险的半吸血鬼、高效率的管理者到受人尊敬的官员,应对任何情况都游刃有余。
在常人看来,她应该完全没有任何烦恼才对。
问题是,人永远是一种同压力、烦恼与危机感共生的生物。
她的目标是那样遥远,时间是那么少,而阻碍是那么巨大。挡在她面前的是整个不友好的世界。
她从未得到过异性真正的信任、敬佩和效忠——甚至连爱也从未得到过。
只是,今晚的梦似乎有些奇怪:象征性不那么强,剧情也在突兀之中有着不多的一些合理性。
或许是因为她对未来的不安?拉德茨戈瓦尔死得太早了,这严重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不得不和尼古拉马基雅维里合作,争取将肯格勒和平地交到自由军手中。
这个梦,或许是说她潜意识中宁可看到这个人活着,以作为对付德兰和伦尼的挡箭牌?
这种想法似乎太逃避了……
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女仆的通报声从门外传来。
“卢瑟先生,抱歉打搅您的睡眠,但第下正在起居室等你。”
“啊,稍待……”邦妮习惯性地开口,却发现声音是女声。少女急忙给自己补上幻术,改变嗓音,压平胸部,起身着装。
在觉悟到身为女性的困境之后,她就选择了不同的方法。
她推开门,走进会客室。
在那里等着她的,是这座城市目前权力最大的人。
“晚安,卢瑟财政辅官。真抱歉在这种深夜来访。”那身着黑色正装,表情严肃的访客站起身来对她寒暄道。
墙角的座钟显示,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对于寒冷的冬季来说确实已经是午夜。
“晚安,尼古拉。在这种深夜时分赶来,大概是有很紧迫的事情吧?和即将到达的中央军有关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