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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六年八月六日(mday+127)
耶拿外围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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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好一切准备后,年轻的上尉骑马经过自己的军队,手按在自己的指挥剑上,强摆出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只有他自己知道,压住指挥剑的那几个手指在微微颤抖。
空中的音乐循环往复,远处的喊杀声似乎与这里无关。
这里是耶拿,飘着葡萄酒香气的河谷原野,帝国军和自由军士兵们彼此残杀的战场。
这些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日常生活而流尽鲜血。
历史的大马车歪歪扭扭,那根即将压翻它的稻草似乎就潜藏在这里,潜藏在他身边的部队中。
在他的眼前,十个人站成一排,十排人站成一个连队,十一个连方阵组成了最终的预备队。
每个方阵都有缺口,部队的缺额已经相当明显了。
“第三临时战斗群下辖三营十一个连队,编制兵力一千两百三十人,实际兵力九百七十人。”
接到福克斯元帅的命令后,士官们麻利地将部队组织起来,向他们的新任主官汇报。
上尉跳下马来,慢慢走上指挥台,心里七上八下。不用掰着指头算,曾任作战参谋的他也知道对方应该还有至少两千有战斗力的部队,而整个战斗群只有五百老兵外加五百新兵。
战争就是双方士气的比赛。可是,惨白色的绝望气场笼罩在这支部队的上方,就算没有魔法产生的视野似乎也能看到。
“第三临时战斗群的各位,我是耐门·索莱顿上尉,你们中有不少人认识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自己风格的阵前演说:“各位!你们不觉得这个番号称呼起来太麻烦了吗?又是临时又是战斗群的,听起来就像我们随时都会被消灭一样。”
回报他的是至少九百七十条惊讶和锐利的目光,也许还应该包括在一边观看但并不属于部队编制的同僚。
每个人的眼神仿佛都在问着:“你这家伙在说些什么啊?”
有着千年历史的帝国军有很多匪夷所思的传统,比如军番号里会有很多空额,比如骑兵队的马会对马鬃进行特殊的剪理,会给马蹄铁的钉子排出特殊特殊的次序,会彼此祝贺对方在战斗中被打断腿。
自由军并不像帝国军那样有各种各样的庞大迷信传统,但丧气话从来就没有人愿意听。
“改一个名字吧,诸位!自由军每支光荣的部队都有他们的外号,‘共和国师’、‘王者师’、‘双刃剑师’,拥有外号的部队或许会失败,但他们从未被彻底消灭过。”
不,我们不能被彻底消灭。
我们要战斗到牺牲为止。我们要活着回到家乡去。但这些话听起来都没什么力道。
脑子里的化学物质紧张地互相组合,魔法力量在神经的缝隙中穿梭,耐门觉得舌头似乎已经不受理智的控制了。
“是的,就像我一样,从未被消灭,活了下来。或许我们都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战绩,也都没有什么过人的才能,也只是些普通人,但我们还没有被彻底消灭过,从未!是的,我们大家都曾一样地战斗在伦尼,战斗在佛提堡,战斗在肯格勒,战斗在斯蒂尔堡,战斗在耶拿,战斗在这里!我们现在还活着,并站在这至关重要的位置上!我们难道不应该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称号吗?”
他的右手握紧成拳,重重地砸在了自己的左肩上,就在那一片耀眼的勋章和战役章的正上方。
“我们活了下来。你,我,你们,我们。我们活下来,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呢?”
他扫视全场。
气氛逐渐在松动,不少老兵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亲人和家乡,表情没有之前那么诧异了;还有些人仍然立正着,手却忍不住在自己的火枪上摩挲着。
“是为了我们的亲人,爱人,朋友和家乡,但不仅仅是为了我们的亲人,爱人,朋友和家乡。我们经历了那么血与火,还能活下来,站在这里,都是为了那上天交给我们的使命!那分出胜负的一击!我们是幸运的!我们不光是冷冰冰的‘第三临时战斗群’,我们是为了取得最终胜利而站在这里的幸运部队!”
他刻意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理了理衣领。
“想想你们经历过的那一切,它们不是白费的!世界是为了我们而存在的!我们在污泥中挣扎求生是为了这决定性的一击,我们在血雾里牺牲死亡也是为了这决定性的一击!”
那个名字魔术般地出现在脑海里。
是的,就是这个名字了。
“我们是为了胜利而存在的最终预备队!我们是‘好运营’!”
耐门知道,和这些老兵说什么大话都没用,只有
“活下来”三个字才是真的。在这个战争就是排队互相枪毙,战略就是几何图形彼此间的撞击的时代,“好运”正是底层这些大兵们最盼望的东西。
“我们一定会活下来,逆转这次战役的结果,将我们的好运散播到全世界!”
但是,耐门不知道这些人到了关键时刻能抵抗到什么程度。
他手里的这支部队是耶拿军最后的预备队,却未必能和对面的精兵相抗衡。
毕竟,他不是靠功绩、威信或者感情指挥这支部队的。里面有他曾经带过的一些士兵,但也不能光靠这些士兵就鼓舞起全营的士气来。
只有丢下骰子,然后赌上一切